海南岛由于特殊的地理位置,长期保存着古老而神奇的少数民族文化,特别是黎族传统纺、染、织、绣技艺,具有历史悠久、工艺独特、审美价值高等特点,凝聚着民族性格、民族精神和民族真善美,被列入联合国科教文组织“急需保护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在现代工业文明的冲击下,由于生活方式的改变,对传统工艺产品的需求量减少, 导致生产者数量减少和相关技艺失传,黎族传统工艺出现了后继乏人和后继乏术的现象,如海南白沙黎族的彩绣(双面织锦)、黎族树皮衣制作、黎族龙被刺绣工艺、黎族传统的棉纺织技术等独特工艺已濒临消亡。随着国际旅游岛建设上升为国家战略,为海南的经济发展带来前所未有的历史机遇和开发热潮,一方面,由于文化旅游的需要,人们认识到传统文化保护、传承与运用的重要性,另一方面,在开发的过程中也加速了传统手工艺消失、灭绝和变异。从社会发展的角度看,代表农耕文化特点的传统工艺衰退和变异趋势难以逆转,对其如何加以恰当保护,尤显重要。
对于少数民族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我国提出了“抢救性保护、生产性保护、整体性保护和立法保护”[1],社会各界也提出许多行之有效的保护方法,如建立非遗名录体系、将非物质遗产内容纳入国民教育课程、重视专家指导和人才队伍建设、加大财政投入、建立非遗数据库、产业化开发利用、建立非遗知识产权保护制度等等。要使保护工作落到实处且卓有成效,还必须政府主导和社会广泛参与。民族博物馆作为少数民族文化遗产的收藏、保管、展示、宣传、研究利用的载体,在黎族纺、染、织、绣传统工艺的保护中扮演着重要角色。从文物收藏的角度来看,客观起到了保护的作用,但大多数博物馆重有形的实物展示而轻无形文化的挖掘。黎族传统纺、染、织、绣工艺属于非物质文化遗产范畴,最大的特点是不脱离民族特殊的生活生产方式,它依托于人本身而存在,以技艺为表现手段,并以身口相传作为文化链而得以延续,是“活”的文化。作为传统的实体博物馆主要是静态展示方式,且展品更换周期长、投资大,受参观时间空间限制等,在保护黎族纺、染、织、绣传统工艺等非物质文化遗产中很难发挥作用。因此,寻求一种新颖且有效的数字化多媒体技术方式来对非物质文化遗产进行保护传承是黎族纺、染、织、绣传统工艺的重要方式之一。
一、 数字博物馆概念及相关事物的区分界定
早在1995年,虚拟技术尚未普及之际,卢浮宫第一个把藏品从展厅搬到了网上博物馆,实现了世界各地观众足不出户,通过互联网畅游这座享誉全球的艺术殿堂、欣赏各种精美的绘画和雕塑作品。伴随着现代信息技术的飞速发展,互联网技术的广泛应用,信息与信息利用的概念已经深入到社会的每个阶层、每个角落。
时至今日,我国文博界对数字博物馆的理解和命名尚未统一,在很多场合和情况下,把“数字博物馆”、“数字化博物馆”、“虚拟博物馆”、“网上博物馆”等词互换使用,同时也把与数字化相关的不同实践活动混为一谈。这种理解指称混乱,严重制约了数字博物馆的建设和发展。
什么是数字博物馆? 数字博物馆应该是这样一种事物:运用数字、网络技术,将现实存在的实体博物馆的职能以数字化方式完整呈现于网络上的博物馆。具体来说,就是采用国际互联网与机构内部信息网信息构架,将传统博物馆的业务工作与计算机网络上的活动紧密结合起来,构筑博物馆大环境所需要的信息传播交换的桥梁,使实体博物馆的职能得以充分实现。与实体博物馆相比较,“数字博物馆具有信息实体虚拟化、信息资源数字化、信息传递网络化、信息利用共享化、信息提供智能化、信息展示多样化等特点”。在这里,最为关键的是信息实体虚拟化,即数字博物馆的一切活动,都是对实体博物馆工作职能的虚拟体现,都以实体博物馆为依托,同时又反过来作用于实体博物馆,是对实体博物馆职能的拓展和延伸。[2]因此,数字博物馆结合了虚拟现实技术、网络通讯技术、数据库技术等多种高科技手段,集展览与社区生活于一体,它是实体场馆的一个延伸,同时亦可开辟无限的虚拟空间,既可以满足观众足不出户观看展馆的需求又实现了观众与观众、观众与艺术家实时交流的互动目的。
二、数字博物馆何以能在“非遗”保护中发挥强大的技术作用
1.数字博物馆自身的优势决定是“非遗”保护的重要的平台和载体。
数字博物馆具有存储数字化、获取网络化、资源共享化、展示多样化、管理计算机化的特点,担负着知识载体收集、科研解读、教育传播及审美休闲的重任,在“非遗”保护中从技术层面具有无可比拟的优越性。
(1)海量信息的存储。数字博物馆能对黎族传统纺、染、织、绣工艺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海量信息,包括工艺的完整过程、独特技巧、原材料的选择等进行收集、整理、加工、归档,利用图像、声音、视频、三维数据等网络多媒体的同步整合,借助先进的计算机技术和多媒体技术,文物的数字化收藏将比传统的收藏具有更全面、更丰富、更逼真的效果。同时,数字化收藏提高了文物档案管理和维护的效率,数字化技术能随时添加和频繁更换,使信息量的储存与展示不受展厅面积、库房容量等客观因素影响,具有迅速获取信息便捷的特点,充分显示了数字化在信息的存储与展示的无可比拟的优越性。
(2)完整记录,生动展示。传统博物馆参观者只能通过静态展示的文物或物品的残片、图片以及相应的文字说明来想象当时的情景,很多口传心授的传播方式不能通过实体的展示实现[3],在数字博物馆中可以大量运用视频以及动态捕捉技术实现。有些只能意会无法言传的工艺的织造过程等非物质文化内容,运用3D等多媒体手段将其具体步骤渲染出来,营造逼真、形象、生动的展示效果[4],使特殊技艺得到展示、传播和传承。黎族纺染织绣工艺的过程属于瞬间的动作,很多时候采用动态捕捉器,将专门的点固定在关节上,传承人具体的步骤都可以详细准确地记录成为动画,用摄像机将其复制和保存。视频以及动画技术在很多无形文化遗产类的数字博物馆中都占据了很重要的作用,解决了由无形文化遗产活动性、瞬间性的特点所制造的保护难题。
(3)对传承人产权保护。为了保护传承人的权益,数字化博物馆可以通过加密设置,专利付费,保护特殊工艺的版权的问题[5],防止海外不法人士恶意窃取我国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专利技术,更科学有效地保护传承人的利益。
三、数字博物馆与实体博物馆的在“非遗”保护中的关系
数字博物馆与传统实体博物馆都承担的藏品保护和利用的功能,承担人类文化和自然的遗产信息与资源的保护和利用功能,其目的都是一样的,只是各自的侧重点和方法上的区别,因此,为了更好发挥数字博物馆在“非遗”保护中的作用和地位,必须先弄清楚二者的关系,否则,就会夸大某方面的作用,走向另一个极端。
1.数字博物馆相对于实体博物馆的优势。
(1)能突破了空间和时间的藩篱,能让观众随时通过互联网获取遗产信息。由于黎族纺染织绣传统工艺具有本土和活态的特点,如人们想亲临现场了解,路途遥远,时空阻隔,而数字博物馆则提供这个便利,通过互联网可以遨游数字博物馆的每件展品,通过视频了解原材料的来历、染织和织绣的全过程以及古老的织机如何织出灿烂如云霞般的织锦。这些活态的过程均随时可以在网上进行,无需受时间空间限制。
(2)数字博物馆能对工艺过程的动态解读。黎族纺染织绣传统工艺属于非物质文化事象,其本质在于它的精神价值。如果只是保护其文化形式,而不能解读其内容,所继承和保护的遗产就是徒有其表的空壳,丧失真正的历史价值[6],因此,保护黎族纺染织绣传统工艺应重视解读和挖掘其内涵,而挖掘和解读其精神价值并非易事,因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精神内涵非常复杂,大多存在老艺人的脑子里,如果不懂黎语,就很难理解其民族学价值。而许多专家的研究成果由于学术强、理论性强,使根植于民间大众的文化并未真正得到社会的普及和利用。而数字博物馆可将将专家的研究成果与民间艺人的活态传承结合起来,利用文本、声像、图片、视频、三维数据进行解析,使枯燥的理论得到鲜活、形象、逼真地展示,为解读非物质文化遗产发挥重要职能。
数字博物馆提供的广阔视野,对黎族纺染织绣传统工艺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内容进行生动、深度地阐释与解读,解决了实体博物馆受场馆条件限制,使多数藏品以静态、平面的方式展出而给观众留下呆板单一的印象等问题,使得这些珍贵的非物质文化资源不仅在科研等领域中发挥作用,而且增加了对公众进行科普教育的机会,加深了人们对黎族纺染织绣传统工艺的了解和热爱,促进了黎族纺染织绣传统工艺影响和传播,实现资源价值的最大化,更广泛地传播和弘扬我国优秀的非物质文化遗产资源。
2.数字博物馆不能代替实体博物馆。
虽然数字博物馆对黎族纺染织绣传统工艺保护、展示和传播具有优越性,但数字博物馆不能完全代替实体博物馆。数字博物馆的一切活动,都是对实体博物馆工作职能的虚拟体现,都以实体博物馆为依托,同时又反过来作用于实体博物馆,是对实体博物馆职能的拓展和延伸。
(1)网上虚拟展馆不只是现实世界中实体展馆的简单复制,而是实体展馆社会价值的补充和扩展,是实体展馆在互联网上的一扇窗口。[7]没有到过实体展馆的人可以借助虚拟展馆了解民族文物信息,增加去实体展馆的兴趣,同时实体展馆所无法实现的一些互动可以借助虚拟展馆得到有益的补充。
(2)数字博物馆是实体博物馆向外打开的另一扇窗口。[8]实体博物馆的丰富资讯得以从这个窗口传递出去,社会公众的需求、意见可以从这扇窗口传递进来,大大促进了博物馆与社会公众的沟通,密切了与社会公众的联系,也加强了公众对博物馆的了解。
(3)数字博物馆是促使潜在观众变为实体博物馆观众的桥梁。数字博物馆丰富的收藏,高品质的展览和虚拟呈现的迷人或震撼的场景,以及生动有趣的节目、活动等,激发了人们参观、体验真实博物馆的兴趣和愿望,进而成为实体博物馆的真实观众。
四、数字博物馆在文化遗产保护中的发展与制约瓶颈
中国数字博物馆建设从20世纪90年代起步,逐步进入快速发展阶段。近年来,中国在数字博物馆建设方面取得了可喜的成绩:从“博物馆数字化”、“博物馆上网”到“数字化博物馆”、“数字博物馆”,从启动“大学数字博物馆建设工程”、“中国数字博物馆工程”到“北京中医药数字博物馆”、“北京数字博物馆平台”、“中国数字科技馆”开通运行,越来越多博物馆开始了数字化进程,数字博物馆建设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数字博物馆的诞生使传统的博物馆事业一下子跻身网络时代的科技前沿,观众也逐渐从实体馆转入虚拟展馆中来,拉近了博物馆与观众的距离。
虽然数字博物馆在我国发展迅速,但由于我国文博系统特别是民族地区的文博事业长期以来在经济发展中居于弱势地位,政府职能部门重视GDP,而忽略文博单位信息化建设对于社会发展的重要作用,数字博物馆建设缺乏必要的政策和财力支持。其次,对数字博物馆的认知水平不平衡。文博系统内部有不少人意识不到数字博物馆建设对于提高博物馆管理水平和促进博物馆发展的意义,也有不少人忽略基础的数字典藏而只在意新鲜的虚拟展示。另外,在民族地区开展数字博物馆相关的(信息资源、设备、技术、知识产权保护等)标准规范研究和制订严重滞后,已建立的数字博物馆系统各成体系,互不相容,为将来资源共享和整合传播带来隐患。 最关键的是民族地区极度缺乏与数字博物馆建设发展急需的复合型人才,有系统的机构指导和人才引进、培养均停留于口头,迟迟未能取得实际进展。种种原因导致民族地区实现数字博物馆还有较大的困难。
对于利用数字博物馆保护少数民族非物质文化遗产,我国许多民族地区已经开始启动,并发挥着社会效益。如湖南江永女书数字博物馆,为保护传承女书文化发挥重要作用。女书被人们称誉为神奇、独特的文化现象,属于稀世文物。中国湖南江永县作为女书的发源地,对女书采取了筹建女书博物馆、女书文化村、女书文化生态保护区等形式,其中女书学堂,传授学员200多人,但这种保护方式大多处于分散的状态,且受时间与地域的限制,无法满足更多的受众认识了解神秘的女书文化。女书数字博物馆的建成上线,必将为传承与保护这一特色文化发挥出不可估量的作用。
因此,民族地区建立特色数字博物馆,特别是非物质文化数字博物馆还是可行的。从技术实现的角度看,一个完整的数字博物馆只要具备如下四要素,就可以将骨架搭建好:展品的信息资源,相当于传统博物馆的藏品,是数字博物馆的核心内容;展品的数据库,用于保存、保护展品的信息和资源;展品的网络技术,提供展品的信息和资源数据传输的手段;展品的信息和资源展示平台,体现数字博物馆的最终表现形式。
五、数字博物馆对黎族纺染织绣传统工艺保护技术线路的构建
1.黎族纺染织绣工艺数据源的收集
(1)数据采集:采集黎族5个方言区中纺染织绣工艺传承人的工艺的完整过程,对于公共持有的传统技艺通过摄影、摄像、录音、采访等手段记录染织绣工艺的生产程序、消费习惯、规格、制作工艺经验、使用习俗等,分析整理染织绣工艺的原料选择、生产过程、技术流程以及最终产品。
(2)应对黎族传统纺、染、织、绣传统工艺数字化保护内容和方式进行需求分析和规划设计。通过研究国家战略、企业行为、用户需求,明晰黎族传统染织绣工艺数据库构建的重要性和必要性;建立保护标准,明确数据库建设内容、建设步骤、展示形式、保存方式。
2.黎族纺染织绣数据管理
(1)建立数据库结构。数据库包括黎族的纺织工艺、织锦工艺、刺绣工艺、印染工艺四个子库。采用的载体有文本、图片、视频、音频等,涵盖知识库、数值库、传承人库和案例库等多媒体数据库,将数据库建成具有安全性、通用性、可扩充性、实用性、技术与适用相结合的具有共性技术的特色数据库。
(2)数据整合与数字化。将搜集所得的文字、图片、音频、视频运用XML格式转换建立数据库,便于阅览者能够打开网站,阅读查找相关内容,也便于企业利用传统工艺知识进行传承和创新。
(3)产权保护。通过传承人字库的建立以及数据库安全设置、访问限制以及专利付费等形式保护独特技艺持有人(群体)的特殊权益。
3.黎族纺、染、织、绣工艺的数据发布
通过网站发布黎族纺染织绣传统工艺,尽快为黎族纺染织绣工艺注册中文.cn域名,保护独特技艺的知识产权,增强少数民族非物质文化安全意识。据了解,目前在我国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中,近八成未注册中文.cn域名,尚处于待嫁状态。中文是互联网上第二大语言,全球已经有超过1.3亿的网名使用中文上网,中文域名的使用人数和影响力都在日益扩大,是弘扬我国少数民族文化的重要窗口。互联网专家表示,中文.cn作为新一代互联网地址,具有唯一性和不可再生性,一旦被他人抢先注册,其他机构和个人都无法拥有同样的中文域名了,[9]如果黎族传统染织绣工艺被抢先注册,那么带来的经济损失将是无法估算的。
黎族传统染织绣工艺数字化技术线路图:
非物质文化遗产数字博物馆的建设必将超越传统博物馆的围墙,融入到社会文化生活和社会全面发展的潮流之中,民族类博物馆应充分利用数字博物馆,超越传统博物馆的围墙,开展对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技术保护与传播。
数字博物馆不仅应成为少数民族非物质文化保护的蓄水池,也应成为保护少数民族非物质文化的重要平台,为中华文化的弘扬和文化认同的培养,担任中坚力量。
参考资料:
[1]文化部“非遗”副司长谈“非遗”保护工作不足处:“我们提出了抢救性保护、生产性保护、整体性保护和立法保护,但在具体的操作层面实施办法却不多,如何处理好地区文化、旅游业发展和产业化的关系,还需进一步研究,文化生态保护区的内涵和外延仍有待于进一步界定。”载于《中国社会科学报》,2006.10。
[2]陈刚:《数字博物馆概念、特征及其发展模式探析》,《博物馆理论研究》,2003年。
[3] 王裕昌:《数字化博物馆建设中应注意的问题》,《甘肃科技》,2006年第3期。
[4] 霍利群:《博物馆影像的数字化》,《文物世界》,2007年第1期。
[5] 王军杰:《数字化博物馆资源共享与知识产权保护》,《中国信息界》,2006年第8期。
[6] 王文章著:《物质文化遗产概论》,文化艺术出版社,2010年。
[7] 郑津春:《对博物馆数字化建设的思考》,《天津科技》,2006年第6期 。
[8] 王愉,张栩,史民峰:《论网络博物馆的策划与建设》,《北京印刷学院学报》,2008年第2期。
[9] 王文章:《非物质文化遗产概论》,教育科学出版社,2008年。
(作者单位:中南民族大学民族学博物馆)
引自:《中国民族文博(第四辑)》